家庭和学校,几乎就已经是一个高中女生生活的全部。
当这两处生存空间尽数被诅咒所侵蚀,女孩渐渐变成人群中的异类,她的存在都成为了错误。
异样的眼神,议论声,降低的气压,不知从那一天起,陈沐汐身边出现了无形的障壁,将其他人阻隔开来。
最终,留在她身边的仅剩下沈子萱一人。
人们投来目光的温度每一天都在降低,恶意的刺痛感也愈加清晰,明明很正常的行为被刻意解读,各种刺耳的流言蜚语以燎原之势扩散开来。
学校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所了。
残阳如血,透过窗户涌进空荡的教室,两位少女的影子拉长印在墙壁上,鲜艳的色彩如喷溅于上的血渍。
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地看着陈沐汐,她们本该是最好的朋友。
两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两人目光交汇了数秒,绑着马尾辫的身影最终还是离开了陈沐汐的视野。
盯着步伐凌乱的背影,陈沐汐还是心生起难以掩饰的哀伤。
强迫自己放下这份难过,她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值日的工作,试图用劳动分散自己的注意。
啪!哗啦啦……
窗户上的玻璃开始出现了蜘蛛网般的龟裂。
然后径直的破碎,网球砸到了课桌的桌面,弹到地上,滚落在地面。
从破损处吹进的风吹动了她的头发,让她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叹了口气,陈沐汐只能默默地把碎玻璃清理干净,把掉在地上的网球捡起,放在了桌子上。
不多时,一个神色慌乱的男生冲到了班级门口,他看向了正打扫的陈沐汐,紧张地调整了下呼吸,然后向她开口道歉,并表示想要拿回网球。
陈沐汐听了男生的话点点头,把球还给了对方。
这一切本该画上句号,玻璃的损伤自然由男生赔偿给学校,陈沐汐只是一个无辜的目击者。
但即使再无辜,诅咒招致的恶意还是让那些碎裂满地的玻璃在陈沐汐身上留下了流血的伤口。
到了第二天这件事情就发酵到了难以预料的程度,明明是当事人都承认的事实,却传出了是陈沐汐自己打碎了玻璃嫁祸给男生的流言,本就离谱的情况随着进一步的修饰传播,居然衍生出了陈沐汐为了勾引男生故意自导自演这场戏这种版本。
这些流言产生的毫无依据与道理,这些学校里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如同逐猩的鬣狗,把道听途说的诽谤分享给周围人,把针对陈沐汐的恶意无限地扩大。
“她们怎么能这样!走,咱们去……”
短发少女看着眼前陈沐汐浑身被淋满脏水的狼狈样子,气愤得起身就要去找那群欺负陈沐汐的女生。
陈沐汐见状连忙拉住了沈子萱,她不想自己最后的朋友因为冲动而被连累。
“她们人多的,你别去。”
“那就去找老师……”
沈子萱看着眼前女孩留着巴掌印的脸,心底升起的厌恶感令她清醒了过来。
“别找老师了……”
在这所学校,已经不会有人为她主持所谓的正义了,老师们对她的厌恶只会把情况引向更糟糕的结局。
不仅是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所有与她有交集的人已经开始都对她产生难以压抑的恶意,就连她的父母也开始对这份没有理由的情感放弃了掩饰。
沈子萱盯着女孩的脸颊,她对女孩的情感本就带有扭曲的成分,在没有诅咒影响的时候,她一直小心地把这份扭曲的情感掩藏在友谊之下。
但随着诅咒的加深,她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扭曲的情感,那份爱意和膨胀的恶意杂糅在一起,构成了对陈沐汐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沈子萱眼睛里几乎迸发出火来,她几乎现在就想紧紧抱着陈沐汐,肆意地玩弄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就像是宠爱最喜欢的玩偶那样。
陈沐汐曾经并没有读懂沈子萱眼中极力掩饰的情感,但现在的陈沐汐读懂了沈子萱对自己畸形的爱,她只感到悲伤。
在她看来,无论是和她分道扬镳的朋友,还是眼前被恶意扭曲的沈子萱,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是她身上的诅咒让她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没有人该为这一切负责。
即使被一次次伤害,这依然是她信奉的信条。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梦罢了,基于自己记忆构建出的梦境,她不会沉溺在这些陈旧的痛苦之中。
到了该分别的地方,沈子萱皱起眉头,她注意到了路人看向陈沐汐不善的目光。
“我还是把你送到家吧。”
陈沐汐摇了摇头,没有同意沈子萱的提议,她并不打算循规蹈矩地回家,既然这只是个梦,她打算去寻找其他的可能。
目送沈子萱离开,陈沐汐没有试图回到那个日渐冰冷的家,去刺激为愈合的旧伤,而是踏上了陌生的方向。
到了熟悉的地方,陈沐汐盯着这间还未曾收留过她的居所,心跳陡然加速。
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她不知道,或许,她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坚强。
那个少年应该是现在唯一不会伤害她的人了,至少现在不会。
她想起了在柔软的床上恢复意识睁眼时看见的画面:
陌生的天花板,食物的香气,还有那双温柔的,点染着惊喜的眼睛。
现在的他,应该还不认识自己,依然过着他那孤独平淡的生活。
她不应该来打扰他的,但这是梦不是吗?既然是她自己头脑构思出了幻觉,她任性一些又如何。
她们可是“同类”。
那个嘴硬心软的少年一定会再次收留她,在诅咒还不算严重的初期温柔的对她,就算他再次忍受不住,对她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她也会忍受的。
只要他不再像现实那样冷漠就好,就算欺负她,也好过让她感觉被全世界厌弃。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眼中划过坚定,抬起了手,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下意识地回头,时间都仿佛静止在那一刻。
穿着黑色兜帽卫衣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